歲月如歌

    大浚十三年，秋霜方結，北雁初歸。


    盛大的婚禮在京城舉行，迎娶的隊伍長到看不見盡頭，幾乎佔滿了整條大道，嗩吶聲大得連十哩外都聽得見，沿途不斷的鞭炮聲幾乎要讓人聾了耳。整列隊伍行進十分緩慢，端坐在轎裡的佳人並未顯出絲毫不耐，近一個時辰過去，她只是維持相同姿勢，未動分毫。


    轎子停在柳府前，她任人牽著走了進去，紅色的布幔斥滿全府，她不在意，只是踩著細碎的步伐走至柳冉身側。
    一個女人一生最大的夢想，就是嫁與自己的愛人，幸福的過完一輩子，她還記得她曾經想過，和顧篁成親的場景，可那些已成為遙不可及的妄想。
    出嫁前一晚，華香樓的大姨曾告訴過她，身為一個舞孃，能嫁進這麼好的人家做正室，那是不曉得幾世修來的福分，無數女人都羨慕得緊。但他們可知道，比起這樣的福分，她更想和顧篁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，哪怕沒有任何功名爵位，她都甘心和他在一起。


    拜堂的當下，她什麼也沒有想，什麼也無法再想，就是想了也無用，思盼著的顧篁不會這時歸來，她將要嫁的人也不是他。
    死生契闊，與子成說。執子之手，與子偕老。那時候，她只記得這麼句話。

    顧篁的影子在她心裡仍是那般鮮明，同他曾給的誓言一般，但她曉得，是時候該讓那些淡去了，現在和她拜堂的、將成為她夫君的，是柳冉而非顧篁。所以他倆的曾經該淡去，埋沒在心底，只在無人的夜裡逕自回憶，這是她該給柳冉的承諾，和對顧篁最後的忠貞，至少，他還是她最深的牽掛。

    隔著紅色的布幔，她看著面前的柳冉，交錯手臂飲下杯中酒，在眾人簇擁之下走進洞房。庭中賓客喧嘩，人人談論著今日這對佳偶，看著新娘的身影消失在門後，隱隱約約能聽見有誰的聲音正唸著：

    「桃之夭夭，灼灼其華。之子于歸，宜室宜家……」




    房外喧鬧，柳冉在外頭招呼賓客，而梓姬則在他們的新房待著，隔著一片紅蓋頭，她什麼也看不清，包括自己的命運。這一等，又是一個多時辰過去，柳冉這才帶著醉意推門而入，儘管喝得有些多了，他的神智仍相當清楚，緩步走到梓姬面前，猶豫了會兒還是掀起她的蓋頭。

    紅布被掀起的那瞬，蠟燭的火光刺進她的眼，光影中，她看見顧篁站在她面前，俊逸的面容勾著淺笑，手上還拿著一塊紅布。正想開口喚他的名時，火光黯淡了些，她這才看清，站在面前的人分明是柳冉，哪還有顧篁的影？巨大的失落感襲來，她只低頭不語。
    柳冉蹲下身，讓自己的視線和她平齊，輕輕握住她的手，眼底釀著一股悲傷。


    「梓姬，從今起妳便是我的妻了，我想問妳個問題。」

    「想問什麼？」

    「遺憾嗎？還愛他嗎？妳……愛過我嗎？」

    柳冉問得心酸、問得苦澀，倘若，梓姬還惦記著顧篁，未曾愛過他柳冉分毫，那麼，他便給她自由，做個名義上的夫妻便好。
    她抬起頭，一臉認真的看著柳冉，眸子裡有著不容忽視的魄力。


    「我依然遺憾，依然愛著顧篁，但那些都過去了，我和顧篁，都過去了。冉，若我沒有分毫愛你，我便不會嫁你，縱使我的至愛不是你。」

    話音剛落，他便把她擁入懷裏，緊緊的擁入懷。


    「夠了，真的夠了，有妳這個答案，夠了……。」

    牆上紅燭火光閃爍，這個洞房花燭夜裡，兩人各懷心事，相擁無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