歲月如歌

    大浚十三年，已近夏末，暑氣未消。


    近兩年來，第一舞孃梓姬的舞風有明顯轉變，空茫的眼神彷彿沒有靈魂，旋身擺手間多了分憂鬱，這樣的改變讓她更加聲名大噪。同時，她和柳冉的流言蜚語也廣為流傳，連身在北方的顧篁也有所耳聞。


    望著遙遠京城的方向，顧篁嘆著已經數不清第幾次的氣，想起兩年前從柳冉口中聽見的她的情況，他的眉又攏近幾分。


    「將軍可是在思念佳人？」

    突來的聲音打散思緒，顧篁側首看向走至他身邊的年輕男子。


    「軍師說笑了。」

    被喚作軍師的男子但笑未語，只一勁的搖著扇子看風景。


    「軍師……可有深刻思念的人？」

    「有，當然有。我離京時，她才懷上孩子沒多久，算算時間，那孩子現在也該有五、六歲了。」

    「已經六年了嗎……？」

    低聲自問道，顧篁想著遠方的她。
    六年，多麼漫長的一個數字，只為了他一句不切實際的承諾，正是艷極之時的她，便把一個女人最精華的歲月耗在等待上。


    「看來將軍是下定決心了？將軍兩年前從京城歸來後，經常望著京城沉思，讓弟兄們十分擔心。」

    「讓大家擔心真過意不去。……誠如軍師所言，我已下定決心，所以我想問，依軍師之見，這北疆亂要平還需多久？」

    「……少則兩年，多則七、八年。」

    「是嗎……？那麼軍師，我還有個不情之請……」

    顧篁閉上眼，眸底深深無奈無人瞧見，一字一句說得如此苦澀。
    最後斬斷情緣的，是他。


◇


    夏末的桃林裡仍然一片綠意，柳冉第三次走進這裡，順著記憶而行，在熟悉的地方看見那令人心疼的身影。


    「梓姬姑娘？我聽說……北方捎信來了。」

    她沒有答話，好些會兒，那壓得極輕極輕的聲音才響起。


    「是啊，盼了六年才來的音訊，可他說些什麼呢？花期甚短，歸期仍遠，終究只無緣二字能言。不擅言詞的他都把話說到如此，我還要掙扎什麼？」

    她勾起嘲諷的笑，淚水不止的滑落，一滴一滴落在緋紅的衣衫上，染成了深檀。


    「他可知道，花期甚短又如何？就算花凋了，只要他歸來，肯伴我一輩子，我都無怨。給他一個擁抱，幫他倒杯茶，替他卸下盔甲，用手絹為他拭去滿面風塵，輕聲喚他一句夫君……，這些遙想支撐我等過一年又一年，如今他卻用寥寥數語打碎這些夢，你說，除了接受，我還能怎麼辦？」

    一字一字說得哀凄，柳冉不捨的將她擁入懷，疼惜的輕拍著她。
    兩年前顧篁臨走時和他說的那番話，今日他終於明白顧篁的意思，只是這涵義實在太令人心痛，不止梓姬悲傷不已，顧篁在做出這個決定時又是多麼掙扎，明明兩人如此相愛，卻無法長相廝守，說到底，還是無緣二字。


    「梓姬姑娘，妳願意讓我娶妳為妻、嫁進我柳家嗎？讓我連顧篁無法完成的份一起，好好照顧妳。」

    柳冉輕聲的問句迴盪耳邊，未作多想她即頜首應道，眸裡光彩漸漸淡去，彷彿有什麼正從身體裡抽離。
    顧篁北征後第五個夏天，梓姬把她的一生託給柳冉，於是，盛大的提親。


    柳家么子的婚事受到全城關注，且不論迎娶對象是第一舞孃一事，光柳家的背景及裝滿十輛牛車的聘禮，就夠引人注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