歲月如歌

    大浚十一年，時已季秋，片片紅楓深如血。
    花開花落，歲月不止，距顧篁離京已過四載，北疆戰況仍僵持不下。


    深秋已有些寒意，在柳府的一隅，柳家么子剛從廚房拿了些糕點，正快步穿過長廊，趕著出門的他卻在經過中庭時被叫住。


    「冉，一大早就趕著要出門？」

    「父、父親……」

    「緊張什麼？和我講個話站那麼遠做什麼？站過來些。」

    年過強仕的柳昱仍是一臉精悍，他高明的做事手腕讓原已有些衰敗的柳家重振，對經商者而言，他是個備受崇敬的傳奇性人物。


    「這麼早去哪兒？」

    「只是、只是去找個朋友而已。」

    「我說呢，冉，花是相當漂亮的，可花期卻也短暫，要抓緊時間好好把握，女人也是如此。你呀，也折騰不少年了，該是趕緊把人家娶過門才是，早些給她的名分也好。」

    聽見柳昱如此說道，他不免有些吃驚，原來父親早就知曉他和梓姬姑娘的事。


    「父親，您不會對她的身分……？」

    「人無貴賤，況且她風評甚佳，又讓我兒牽掛至深，將來若成了柳家媳婦，定能好好相夫教子、助你管理家業，且不使你到外頭尋花問柳、敗壞家風。」

    「父親！我才不會做那種事！何況家業當由大哥、二哥繼承。」

    「你兩個兄長都對經商無意，一個想要為官治世、一個成日盡作些風花雪月的文章，就算目前都有些成就，但終究不是為商之材，若硬是把家業交給他們，不僅柳家會家道中落，連他們也會過得不痛快，交由有才能又有興趣的你不正剛好？」

    「可是父親……」

    「好了好了，你不是趕著出門？記得早點把人家娶回來。」

    顯然不想再聽么子的推託之詞，柳昱扇了扇手，要兒子趕緊去赴約。
    柳冉想著父親的話，想像起身著嫁衣的梓姬是如何絕麗，嫁衣如火、烏髮如瀑，她會是多麼的明豔動人。
    想著想著，他又想起她心繫著的顧篁，那個年輕有為的將軍，她最深的牽掛。
    他其實遠遠見過顧篁一次，就在顧篁啟程赴北的那天，騎在馬上的顧篁英姿勃發，一舉一動間有著不容忽視的魄力，銳利的眼炯炯有神，這樣的一個人太過優秀，他怎麼爭？


    「早著呢，父親，她心裡還有很深的牽掛。」

    淺聲說著，柳冉轉身走出中庭，只剩菊前楓下的柳昱思索他那句話的涵義。



    才踏入華香樓西南方的一處偏院，一塊寫著「蕪苑」的木牌便映入眼簾，梓姬娟秀的字跡旁還繪了幾株桃花，這蕪苑正是華香樓的大姨發給她住的院落。


    「桃花嗎……？」

    於梓姬、於顧篁，桃花都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，那是他無法介入的回憶。
    眼裡摻了些落寞，柳冉走進園中，大片大片的牡丹因時節不對而未盛，尚寬敞的庭裡還植了不少杏、竹、楓、梅，院落裡最大的一間房門口種了數株桃樹，雖因深秋使得葉黃稀疏，但仍是不難看出春時盛況。


    「欸？柳冉你來啦？」

    「早安，梓姬姑娘，我今天稍微來早了些，還請多見諒。」

    「來得正好呢，我今早收到了好消息，進屋聊吧。」

    梓姬帶笑這麼說著，纖細的身影領著柳冉走入屋內，隨即俐落的擺盤、倒茶，忙了好歇會兒才終於坐下。
    茶煙裊裊，兩人都沒開口，這樣的沉默讓柳冉不安，他有預感，梓姬口中的好消息，很可能是他害怕的事情。
    最終，還是柳冉先打破沉默。


    「梓姬姑娘，你方才不是說有好消息？」

    「啊對，今天一早我收到消息，他下個月要回來了，顧篁要回來了！」

    她欣喜的說著，淡柔的嗓音不斷，但柳冉早已無心再聽。
    他要回來了，那男人要回來了……，是否也代表著到他柳冉該退場的時候了？
    他們的感情那麼深厚，根本沒有他可以介入的餘地，想起那太過優秀的男人，柳冉笑了，怎麼也比不上哪！


    「柳冉，你有在聽嗎？柳冉？」

    「抱歉，剛才恍神了。」

    「近日太勞累嗎？如果累的話不用勉強，應該待在家裡好好休息才是。」

    「沒什麼，不礙事的。」

    笑的端起茶杯淺啜，巧妙的結束這話題。
    顧篁回來後，梓姬應該會和他見面吧？不過說不定顧篁時間很少，又要忙著應酬，兩人也沒機會見到面。
    柳冉甚至自私的想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