歲月如歌

    大浚八年，時近晚春。


    「梓姬姑娘，我帶了些點心過來，今日庭裡牡丹正豔，不曉得妳願不願意賞個臉陪在下一同賞花？」

    一如尋常，柳冉帶著糕餅點心到梓姬的宅院，自從他們在桃林初識後已過四個多月，這些日子以來，柳冉三天兩頭便到華香樓找她。
    平時梓姬很快就會出聲回話，就算不在，也會提前告知或差人在此等候並傳話給他，但今日卻相當反常，房裡靜得沒有半點聲響。


    「梓姬姑娘……？失禮了。」

    放下手中餐盒，柳冉輕輕推開房門，小心翼翼的走進去，悄聲走過隔開小廳和臥處的華麗屏風，他唐突的停下腳步。
    梓姬正坐在梳妝台前，靜靜凝視著桌上一只平凡得再不過的髮簪，那雙覆上思念的眼是如此哀傷，令柳冉感到不捨。


    「柳公子？」

    算算也差不多是柳冉到來的時間，正想喚人詢問時，從銅鏡的倒影中看見靜靜站在後方略有恍神的柳冉，他已不知站在身後多久。


    「抱歉，擅自闖進妳的房間。」

    「不，是我失神了，沒注意你的到來。」

    俐落的盤起垂在頰旁的一綹髮，皙白的指拿起桌上那只簪子，小心翼翼的安在髮間。


    「梓……」

    「我們出去吧，柳公子今天安排了什麼活動？」

    倏然起身，打斷他甫出口的問句，就像是不希望他問起那支簪子的來由似的。


    「今日去庭裡賞牡丹吧！花開正豔呢！」

    收起眼裡幾許黯然，柳冉再次勾起溫和的笑。
    總有一天會的吧？梓姬姑娘會告訴他的，這樣想著，柳冉走向庭裡正賞花的梓姬。


    ◇


    纖細的人影走進桃林，東風微微吹拂，輕撩起她散在背後的細髮，吹不散眉間淡淡哀愁。
    信步走至一株樹下，纖指平貼樹幹，相識至今已有一年，距離出征之日已過近半年，桃花再綻，不知歸期的遊人仍未歸來。


    「桃花仍灼灼，問伊人何在。顧篁，你如今又身在何處？」

    聲聲呼喚，那樣殷切的思念，只期能藉著遠去的風，把這滿林香氣和思念帶去給遠方的顧篁。
    沒有結局的舞蹈，薄冰般脆弱的誓言，兩人之間過遠的距離，今後愈加不相稱的身分，哪一樣都如夢魘般糾纏著她，無論再怎麼相信顧篁，這些不安都堆積在心上，未來一片模糊。



    「桃花仍灼灼，問伊人何在……」

    「嗯……？」

    熟悉的、溫柔的聲音響在耳際，顧篁詫異的抬頭環視四周，但一片荒漠的北方又怎麼可能見到那抹倩影？


    「連日征戰頻繁，我大概也有些累了。」

    苦笑著搖搖頭，他轉過身向某處眺望著，神情是那般專注。


    「京城裡……」

    囈語般的隻字片語散散而出，顧篁只瞧著一個方向，眼裡添進柔情。
    忽起的微風有些不自然，顧篁不禁皺眉，在這樣荒蕪的土地上，除了終年不止的凜冽北風外，哪會有如此輕柔的微風呢？
    也正是這惡劣的氣候，才孕育出了剽悍善戰的北方民族，讓顧篁久攻不下。


    「這是……？」

    遠道而來的微風帶著桃花的香氣，在這季節，京城裡應該開滿了桃花，在那片盛放的桃林裡，有著正等他歸去的梓姬。


    「歸期仍遠，但我必將實現我的諾言。」

    他輕聲說著，但他鄉的微風卻已消散，幾句誓語很快的被北風吞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