歲月如歌

    大浚八年，冬末春初。


    琴音裊裊，飄盪在早春的桃林裡，仍寒的季節看不見任何已綻的桃花。
    一聲、兩聲，短促的節奏給人一種壓迫感，沉悶的氣氛幾乎讓人難以呼吸。
    短音驟然而止，一片死寂之後，綿長的顫音才幽幽響起，那樣淒涼的調子，讓聽者為之一顫。
    皙白的指撫著琴弦，一曲一曲哀婉淒絕，梓姬垂著視線，長髮掩去她半張面容，教人看不清她的表情，只能見到那雙紅唇輕抿著。


    「姑娘琴彈得真好，不知這琴音裡的思念欲寄何人？」

    溫和的男聲打亂她的思念，一個失手，突兀的錯音斷了曲子，不悅耳的聲音迴盪於林，梓姬抬頭看向方才出聲的男子。
    那雙深邃的眼和顧篁有幾分相似，卻比顧篁溫和許多，全身上下透出一股書卷氣，身上的衣飾雖然樣式簡單，但布料卻相當高級，顯然就是個富家子弟。


    「請問……我們認識？」

    「梓姬姑娘聲名遠播，京城裡誰人不知？我想梓姬姑娘應該不認識我，忘了先自我介紹實在失禮。在下柳冉，今日得以如此近看梓姬姑娘，實是三世修來的福分。」

    「柳冉……，你是京城首富之子？那個十四歲便中狀元的柳冉？」

    「梓姬姑娘聽過我？雖然那些不值得一提，但能讓梓姬姑娘記得，實在深感榮幸。」

    「沒那麼誇張的。」

    她勾起淺笑，不大不小的弧度掛在唇邊，是那樣剛好，經過計算的微笑看上去十分空洞。


    「方便問嗎？琴音裡的思念要給何人呢？」

    柳冉輕聲問著，像是怕觸及令她傷心的回憶一般。
    聽見這話，她歛起微笑，輕輕抿起雙唇，柳眉微蹙，一翦水眸覆上洗不淨的陰鬱。


    「只是，不知歸期的遊人罷了。」

    那話聲極淺，句末嘆息微弱得教人聽不真切。


    「遊人的話，總會有歸來的一天。」

    他笑笑的這樣講，這般輕鬆的語調讓梓姬愣了下，隨即釋然的笑了。


    「柳公子說得是，真抱歉，方才失態了。」

    「不，不會。」

    「天色已暗，我也該回去了。」

    「請等一等，梓姬姑娘，還有可能見到妳嗎？如果再來這裡的話。」

    柳冉出聲喚住她，一臉誠懇的詢問，梓姬沉默了半晌，才從懷裡拿出一條精美墜鍊。


    「到華香樓吧，拿著這鍊子會有人給你帶路的。」

    優雅的轉身離去，墜鍊被擱在斷了弦的琴上，她不願再有其他人打亂她和顧篁僅剩的回憶。

    柳冉愣愣的看著她娉婷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桃林中，好一會兒才回過神，拾起琴賢上的墜鍊。
    細神打量著手中物，那條墜鍊雙面都有著極為華麗的雕花，朵朵紅桃飄散，看起來栩栩如生。
    他握緊墜鍊，抬頭看向方才她離去的方向，和顧篁相似的眼裡藏著看不透的情緒。


    「梓姬姑娘……。」

    多麼特別的一個女子呵，柳冉再度勾起溫淳的笑，往來時的方向歸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