歲月如歌

    大浚七年，立夏初過幾日。
    公主出嫁，百姓同喜，京城內日夜鑼鼓喧天，盛況空前。



    時值夏初，滿林桃花幾乎落盡，枒間已可見新芽嫩葉。
    晚謝的幾朵紅桃墜在顧篁身上，他正倚著一株桃樹閉目養神，微風徐徐，帶來一陣陣的、葉與葉的細語，掩住那放得極輕的腳步。
    驀地，一雙柔臂自樹後伸出，皙白的掌覆住顧篁雙眼，清如銀鈴的淺笑流瀉在耳畔。


    「梓姬姑娘，別鬧……」

    他想拉開她的手，卻又怕這樣太逾矩，如此尷尬的窘境讓他不知如何是好。


    「好好好，不鬧你了，反正鬧你也不好玩，每次都是一樣的反應。」

    梓姬噘起紅唇，不滿的撇過頭，故意不理顧篁，對此，他只能苦笑以對。
    幸好梓姬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，才沒過多久，她便又笑嘻嘻的和他說起今天的計畫。


    「顧篁、顧篁，外邊好熱鬧呢！我們去街上逛逛好不好？」

    一翦水眸眨呀眨的，白皙小臉上淨是期盼，這般俏皮可愛，和往日有種別樣的魅力，竟讓顧篁一時間看傻了眼。


    「顧篁？你有沒有在聽呀！」

    「呃……抱歉，剛才有些恍神了，如果梓姬姑娘想去的話，那就去吧。」

    「大丈夫一言九鼎，我們現在就出去逛吧！」

    說完，梓姬微微撩起裙襬，踩著碎步開心的離去。
    顧篁唇邊勾出一抹淺笑，現在充滿胸口的淺淺滿足感，是不是就叫做幸福？只要她對著他笑就好，能在她身邊，就好。
   

    ◇


    「這看起來好好吃！啊，還有那個、那個和那個……。」

    顧不得別人訝異的眼光，梓姬興奮的大聲驚呼著，每一樣東西對她來講都是那麼稀奇，從小生在華香樓，除了練舞還是練舞，今兒個難得有機會出來逛逛，不玩得開心點怎麼對得起自己？


    「咦？那個梳子好漂亮呀！還有那個髮簪也是！顧篁，我們快去看看！」

    快步向前走去，為了怕和顧篁走散，她主動拉住顧篁的袖口，這般舉動稍嫌逾矩，也讓她的臉紅得像顆蕃茄似的。
    蔥白的指揪住他的袖口，玉瓷般的雙耳泛著微紅，一翦水眸不時瞥他幾眼，對此，顧篁不免感到欣喜，是不是，梓姬姑娘也有和他一樣的心情？


    未作多想，他伸手握住她柔嫩的掌，緊緊的，握住。
    他此刻是如此的欣喜，卻也忐忑不安，若是他會錯了意，梓姬姑娘對他根本沒這個意思該怎麼辦？到那時候，想必是不能再待在她身邊、看見她的笑容了吧？
    一想至此，他原本緊握著的手就要鬆開。

    彷彿是察覺到顧篁的退意，纖細的指用力回握，那修成月牙狀的美麗指甲在顧篁手背上扣出好幾個痕。突來的痛覺早已被他忽略，那雙沉黑色的眼裡只容得下她驀然回身的倩影，天色漸暗，路旁小販紛紛掛起燈籠，幾許朧光落盡她一雙水眸裡，沉澱，他只是愣愣的望進她眼底，一池秋水，竟讓他覺得像醇酒般醉人。


    「懂嗎？我的心意。」

    她輕聲問著，細若蚊蚋的嗓音很快就被蓋過，激不出半圈漣漪。
    但，顧篁聽見了。


    週遭的雜音在瞬間模糊，只有她的那句話仍然清晰，他看著她，她看著他，剎那間，顧篁明白她的意思，和他一樣的那份心意。
    輕輕的點了頭，原先要鬆開的手又緊緊握住，緊緊的，握住。
    一手厚實，一手纖柔，兩手緊扣在一起，彼此相視，那就像是個誓言。


    「如果，妳不介意我只是個粗鄙的武夫，不嫌棄我只是個窮困的鄉人，待我功成名就後，讓我娶妳過門，好嗎？」

    他認真的、堅定的說著，那是個多麼沉重的誓言。


    一翦水眸裡起了圈圈波紋，許諾的笑就掛在唇邊，蔥白的指稍稍放鬆，只是為了不再讓她的指甲刺傷那厚實的、令人心安的掌，隨後又以永不放手的力道握住，牢牢的，握住。
    一聲巨響炸亮天際，七彩繽紛蓋過滿天星子，他的、她的頰邊，有著幸福的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