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浚七年,信風徐徐,桃花怒放。
桃花灼灼。
她撩起裙襬,踩著輕盈的步伐,徜徉在盛放的桃花林間。
一抹淺紫的麗影劃過眼角,他不由得追了上去,滿林綻開的粉桃遮蔽他的視線,那抹麗影時隱時現,苦苦追尋,卻覓不得行蹤,令他好生困擾。
忽地一陣強風,他只聽見一聲嬌軟的驚呼,忙不迭向前跑去。
只見如瀑般柔長的烏髮被風吹得四散,舞著華美姿態,輕薄衣袖隨風而飄,隱約顯出女子曼妙的身段,如白雪一般皙亮的膚色,在紅桃映襯下,更顯得絕麗。典雅的五官恰到好處,那眉目生得極好,一臉柔媚裡卻也帶有一股俠氣,水潤的唇似牡丹一般嫣紅,水般澄澈的雙眸勾人心神。她便是當代第一舞孃,沒有人知曉她的真名,只曉得她被喚作梓姬,擁有梓之名的舞姬。
愣愣的看著這般絕姿,他竟說不出半句話來,仙女下凡,莫過於此。
他想問,這姑娘願和他說句話否?這姑娘叫什麼名?這姑娘是哪戶人家的女兒?這姑娘……可有心上人了?
無盡話語繚繞心頭,盤據糾結,終化作一股衝動,舉起別在腰間的翠玉笛,薄唇輕啟,句句懸問化作串串音符,他的笛音帶點淡淡哀愁。
聽聞笛聲,梓姬長袖一擺,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,纖足一轉,她翩翩起舞。
衣袖翻飛,烏髮勾出一道道曲線,朱唇微彎,她臉上帶有滿心喜悅,水眸微閉,她的舞姿有種懾人的美,桃花飄落,竟把她襯得不似凡間人。
曲終,舞盡。
她睜眼瞧向方才那吹笛人,只見他仍無措的站在原地,一舉一動都顯得有些僵硬。
「公子吹得一口好笛呢!可否請問公子的名字?」
「我、我是顧篁,湊巧路過而已,不是故意要偷看妳的,能冒昧請問姑娘芳名?」
「我麼?我是一名舞孃,華香樓的梓姬。」
「原來梓姬姑娘是名舞孃哪!怪不得舞跳得那麼好。不過,華香樓又是……?」
「公子不曉得麼?華香樓就是青樓哪。」
「青、青樓?」
他一臉錯愕,梓姬則好笑的看著他。
在京城,哪個男人沒聽過華香樓?沒聽過她梓姬的名號?想來這顧篁定是個鄉下子弟,上京來考取功名的。
「縱是身在青樓,想必梓姬姑娘也是賣藝不賣身的吧!」
顧篁此話一出,倒換她驚訝了。
她確信未曾和他提過這事,那便是他從街坊的流言得知的吧?
「顧公子怎知此事?我方才並未提及,莫非,是從那街坊得知的?」
「不、不,我自己猜的。梓姬姑娘舞藝奇絕,何須賣身?」
他如是說著。
笑花在她唇邊綻放,勾人的眸裡染上濃濃笑意。
「顧公子識人不淺,將來必定功成名就。」
轉身而去,她娉婷的身影消失在桃花林間。
「我……」
我不在乎功成名就,只求搏得紅顏一笑。
這話終是沒說出口,他還背負著全村的期待,再者,這話對她而言,未免太過魯莽,他倆不過初見而已。
桃花林裡桃花紛飛,伴隨著他沉沉嘆息。
◇
翌日,她又踩著輕盈的步伐走向桃花林。
她不明白為什麼再來這裡,也許是想再見那叫顧篁的公子一面,不容置疑地,她會為了見到他而欣喜,她想。
他的笛聲、他的面容、他深邃的眸,他的一切在她心裡刻下了印子,說不出這是什麼樣的感覺,這是第一次,她覺得有個男子如此特別。
「梓姬姑娘?」
她欣喜的回首,果然瞧見顧篁向她走來的身影。
「顧公子好雅致,今兒個也來這桃林賞花了?」
「讓姑娘見笑了,我這麼粗鄙也想學人一般的賞花。」
「公子謙虛,既是上京考取功名的,不自信點怎麼行?乾脆就著這景作首詩吧!」
「耶?怕是姑娘誤會了,雖說我確實是上京考取功名的,可我只是一介習武之人,要作詩作詞的,那可比登天還難哪!」
聽見他的笑語,她詫異的看著顧篁。
原以為顧篁配在腰間的劍只是裝飾,畢竟他的身形頎長,卻顯得有些貧弱,氣質極佳且為人老實,俊雅的五官更是替他添了幾分書卷味,這人怎麼看都不像個武者。
「我不信,顧公子分明一副書生樣,哪裡像是習武之人了?更別提你那精湛的笛藝。」
「不不,那只是因為我父親性喜吹笛,我從小耳濡目染,加上對笛也有點興趣……,罷了,該怎麼做梓姬姑娘才會信我?」
「要不,你使劍給我看看吧,看過就知道真假了。」
「也行,那還請梓姬姑娘退後一些。」
待她退幾步後,他便抽出腰際的劍,一揮、一刺,他的身形開始快速移動,長劍舞得迅疾,快到幾乎看不清劍身,只見得道道銀光消散於空中。
最後一收,劍尖向空劃出半月弧,劍氣引得枝頭桃花一顫,紛紛自枒間墜落。
漫天桃花飛舞,劍已入鞘,他深邃的眸泛著寒意,竟比那料峭的早春還寒。
她愣愣的看著眼前這陌生的顧篁。
「顧……顧公子?」
弱弱的嗓音傳來,他眼裡的寒意盡褪,換上陽般和煦的笑意。
「妳瞧,我總有些武人樣子吧?」
「架式倒有幾分相像,不過,你若像平時那樣,看上去就跟個書生沒兩樣。」
「總有一天,我會變得更有男子氣概、更像個武者,到時……」
我是否就有追求妳的機會了?
話語戛然而止,頓時沒了下文,這話……待他功成名就後再說吧。
「到時……?話別說一半哪!」
「不,沒事,日後再和妳說。」
桃花林裡桃花紛飛,月老的紅線是否悄悄繫上?
滿林桃花飄飛,這問題只由得時間解答。
- Dec 12 Thu 2013 22:42
桃夭 章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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