歲月如歌

    他站在路邊，兩側是望不見盡頭的彼岸花海，輕風吹過，嬌嫩的花兀自搖曳生姿，卻顯得有些悲傷。彼岸花開不見葉，花葉永不並存，興許和他跟覓有幾分相像，他垂眼看著花田，眉眼淡淡，讓人猜不出他的情緒。


    隨後他抬眼，瞧著路上行走的遊魂，他們眼神空洞、步履不穩，即使已經如此，嘴裡仍不停叨唸著各自的執念。卿塵同情他們，但也僅僅是同情，他不該也不能出手干預，更何況，他自己也有放不下的念想。


    思考了片刻，他也和遊魂一同走上這條火照之路，腳步十分堅定，神色不見半分猶疑，筆直地向著終點而去。死亡沖淡他很多情感，連帶也帶走他的執著，他只剩下記憶和意識，除了往前走之外，他再也做不了其他。





    隱約看見聳入天際的巨石、陳舊的橋墩、滔滔的江水，以及，岸邊等待的人影。赤紅色河水在她身後洶湧的翻騰，偶爾有些雪白的浪花打上來，濺在她濃墨似深沉的裙襬上，染出數個幾乎看不出的水印子，很快又淡去。

    原先以為淡去的執著與情感重新復甦，在漸漸看清那朝思暮想之人後，他以為，早已冰冷的胸口又重新開始有跳動。儘管她已不復以往，神情憔悴、身形消瘦，甚至不帶半點生氣，卿塵仍能一眼認出她來。她淺淺笑著，同他說了很多話，最後不等他開口，甚至連呼喚她名字的時間都不給卿塵，便逕自取回所有色彩、逕自化作點點白光。



    恍惚中，還是那年仲春，梨花雪裡火紅的她走來。

    可是啊，可是，他還來不及伸出手，她便在漫天花雨中離去。白光黯淡下來，像花火燃盡後，什麼也不剩。



    他輕輕撫過三生石上、那個以龍飛鳳舞的字跡刻過一遍又一遍的名字，可想要記住它的那人卻是不會再回來了，這名字的意義，只剩證明曾經有那麼隻癡傻的鳳凰存在。

    傾盡餘生、耗盡所有的，等。




    他轉身向橋走去，既然她已不在，那麼便再無牽掛，倒不如依她所願，來世過得安好。更何況，他不想記得，她在一片春雪裡走進他的生命，卻也在同樣美麗的景色裡離開，這樣太痛苦了，他不想回憶美好時混著疼痛，太痛苦了。


    接過孟婆遞來的湯藥，耳邊聽著忘川裡的孤魂喃喃念著：如果有來世……。是呵，他也這樣想。



    如果有來世……

    如果有來世……

    如果還有來世……





    誰來陪他走一輩子呢？

    ─梨花雪狐篇、完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