歲月如歌

    他走過很多地方。

    順著她的足跡，從山鬼所在的那座靈山開始，來到湘江、北方極寒之地，幾乎走過整個九州大陸，可是，還是沒找著她。持著友人給的信物，他隻身闖進鬼眾地界，強忍著對瘴氣的不適，硬是堅持的把那裡都走過一遍，即使如此，他還是沒找著覓。


    甫踏入靈山，他便見到了從前覓口中那「很漂亮的山鬼姊姊」。但待山鬼問明他身分後，她就變了臉色，憤怒的痛斥他、指責他，嘴上還不停地為覓的犧牲感到不值。最後倒真如友人所說，素手一揚便將他從山裡趕了出去。


    順著山鬼話裡的線索，他去到湘江。在濃霧瀰漫的江邊，一身水藍的湘夫人哭得梨花帶淚，一邊哭一邊說著覓有多可憐，眼淚怎麼也停不下來，彷彿要把湘江都哭乾似的。最後還是湘君不耐，將覓去了北方極寒之地的消息告訴卿塵，嫌惡地將他趕走，省得自家愛妻一直掉眼淚。


    那是他第二次踏上極寒之地。第一次來，只是為了想看和梨花雪相似的景色而已，覓卻追著他到這裡來了，用那副孱弱的身軀。想到這裡，心口就有些酸、有些疼。

    他在這裡見到了那個人，覓敬愛如父的火神祝融。對方不怒而威的氣勢有點懾人，是個高傲而尊貴的神祇，和卿塵對視一陣後，他竟沉聲嘆了口氣，低下頭向卿塵請託，無論如何都要找到覓，那個倔強而不服輸的女子。


    辭別了祝融，他開始漫長的旅程，看不見終點，只是想要找到一個人。冒險闖入鬼界，卻沒尋得半點有用的消息，反倒身子受瘴氣影響，不如從前健壯，但他依然沒有停下，仍舊不停地在人界尋找她的蹤跡。



    漫長歲月裡的某一天，他見到了和覓擁有相似氣息的少年。

    滔天烈焰席捲而來，夾雜著鮮明的恨意，那個少年憤怒地向他嘶吼，揮舞著火焰的身影和覓重疊起來。


    「就是你！就是你害覓失蹤！如果沒有你，覓還會好好地待在我們身邊！」

    面對少年的指責和攻勢，他沒有做半分說明，只是一個勁兒的閃躲，完全不還手。他不知道該回些什麼，不管說什麼都不對，他該為此擔起一部份的責任。


    「都是你啊！」

    狂暴的焰火直衝向卿塵，伴隨少年的怒吼及殺意，他躲不了，也不想躲。


    「玿，鬧夠了沒？身為靈獸便不該隨意取人性命。祝融大人在找你，快回天界去。」

    一名青年擋在卿塵面前，面對來勢洶洶的怒焰依然神色自若。熾火以青年為界，分成兩股向後衝去，隨後漸漸消散，這其中沒傷到青年分毫。蒼綠色的髮絲被熱風鼓起，又落下，和竹林一樣深沉的顏色，一如青年給人的感覺，沉穩而憂鬱。


    「你……！」

    「祝融大人在找你，快回去。」

    「嘖……，該死的妖怪，總有一天我會親自討回這筆帳！」

    玿惡狠狠地瞪了卿塵一眼，只能稍稍收斂自己的氣息，隨後雙手一甩化為原型，焰紅色的身影展翅飛起，向天際而去。待玿的氣息遠去後，那名青年才稍微鬆懈，這才轉過身面向卿塵。

    青年看著他，一雙眼和身邊蓊鬱的竹林一樣，深沉。多了很多很多之前那些人沒有的特殊情感，絕望和釋懷，那個青年笑得很悲哀。


    「我是靈獸麒麟，覓就……拜託你了。」

    「哎……？」

    「如果是你，一定找得到她吧，做得到我們都做不到的事。」

    青年的笑容很淡，薄薄的掛在嘴角，卻莫名的讓人感到哀傷。那一瞬間，卿塵覺得思緒都清明了起來，眼前的青年有著怎樣的心情，他不斷想藏著掖著的感情，卿塵覺得什麼都明白了。所以，面對這樣的請求，他也慎重無比的答應。


    青年告訴他，天界任何一處都沒有覓的蹤跡，人界裡有神祇鎮守之處亦是，最後見到覓的似乎是祝融大人，但那也是許久之前的事了，他知道的只有這麼多。

    卿塵十分感激的向青年道謝，辭別了青年，繼續他的旅程，尋找那個在他心裡有著非凡意義的女子。



    他知道青年站在原地，定定地看著他離去。那道視線夾雜著欣羨、妒意，和許多他分辨不出的情緒，深沉得令人窒息。

    卿塵什麼都沒有說，說什麼都不適合。